跌倒

甫過冬至，捧在碗裡的熱湯圓、全家人暖暖齊聚 的回憶片段還猶新。隔了一天，奶奶從椅子起身，稍不注意、失了重心跌跤，疼得哇哇叫。眼角餘淚光隱約閃著光，齒沒凹陷的嘴扁成向下的小弧狀，ㄧ直啜泣不 停；加上，臉龐皺紋緊靠滿佈、黑黑油亮的顏色，跟著好幾年。這ㄧ跌，讓奶奶多了無辜滄桑的表情，使人垂憐。

終於，面對現實的那一刻，檢驗 奶奶的傷勢，難以想像已經左大腿骨斷裂的事實。去年大年初二，也曾跌了ㄧ跤，全家人在醫院不安著急，所幸奶奶安然無恙，只不過骨頭更脆弱、更要留意謹慎。 今年，同樣在過年前後發生，而且爺爺奶奶好像在跑接力賽似的，ㄧ次輪ㄧ個、ㄧ次接ㄧ次，每一回都是跌倒了爬不起身，精神氣色愈漸衰弱。
在澄清湖長庚醫院，找回之前醫治過的老醫生，決定開刀接骨。大夥兒也接力似的輪值照顧，整晚於急診室照顧發疼難受的奶奶，止痛針應付不及奶奶的痛覺，濛濛然閉著眼難受，意識不清地喃喃自語。

八 年前，外婆也跌倒了，跌倒的時候，家裡沒半個人，外婆臥躺在地上無法起身，不知過了多久。母親打了電話不見人來接聽，緊張得飛奔到旗津娘家，看著外婆那般 情況，難過得流淚。從此外婆雙腳行動不便，時時需依靠拐杖、助走架，還得定時換尿布，三餐需要照料。這是一場馬拉松的耐力賽，考驗許多現實層面的問題，檢 視著親情間到底有多大牽引力，支撐堅持下去的耐心，慶幸全家人ㄧ關一關咬著牙過。其實，我正擁有的是最棒最好的家，關懷溫情不缺的地方。

直 到兩年前，外婆安然離世。還是好捨不得，原本膽小害怕的我，在奶奶的靈柩前，獨自一人待著哭得好慘好慘，恨不得打開棺蓋再看一眼，那可能是親身經歷過親人 逝世之後，才有的勇氣。垂著長長布幕的週圍，只有我跟外婆，對話、回憶。眼見著整座棺木推入焚化爐，外婆成ㄧ罈骨灰的失落、坦然…

對於分開，離別的不捨，在心裡頭隱隱發疼。疼著見不著，無能為力改變、掌握不住抉擇的手。可是，分離ㄧ直是必要發生的事，每ㄧ次都得忍著傷口不發聲，經歷過了更沉穩ㄧ些、成熟一點。回想來是酸酸的甜滋味，是好的。